元華現身在加拿大溫哥華。這天晚上室外在下雪,室內卻溫暖得很。我想,假如視像通話能傳來氣味,我定能嗅到一屋飯香。
「係呀,啱啱食完晚飯⋯⋯呀,你等我一陣,我要去熄火。」
原來還有飯後甜品紅豆沙,由元華負責炮製。他戴上cap帽,蓄着銀灰色鬍子,眼睛彎彎的一條線,不時搜尋孫女的蹤影。
「Evie,過嚟吖,Evie⋯⋯」
元華已是第二任爺爺,孫女Evie兩歲多,還有剛出世不久的孫仔Elvis。他當年是有名的觔斗王,現在「練功」的地方,是離家不遠的公園。
「教個孫女喺地下碌下、翻下身咁,我知道邊啲做得,邊啲唔做得,識就住㗎喇!」他笑道。
雖然人在異地,但此心安處是吾鄕。真正的快樂,向來不用喧之於口。
【元華過嚟】
元華縱橫影壇接近五十年,金像奬和金紫荊奬都拿過了,荷里活電影也拍過,若問此刻的他,快樂程度肯定比不上孫女叫聲:「爺爺」。
「我為老不尊,教壞子孫呀!」他自認。
所謂的「為老不尊」其實只是廿四孝爺爺,永不say no.
「我個仔呢樣唔俾食,嗰樣又唔俾食,我就乜都俾。孫女知道食嘢就搵爺爺,聽歌仔又識搵爺爺攞手機。我經常帶佢去公園玩,昨日仲買咗部單車畀佢。依家最大嘅『煩惱』,係點樣氹個孫開心。」
實情是,孫女一直在氹爺爺開心。
「小朋友似海綿,吸收得好快。個孫會學我老婆講嘢,突然彈句:『元華過嚟!』笑死你。」
元華年輕時為口奔馳,子女成長的時間錯過了不少。現在每天幫手湊孫,以另一種方式追回昔日的時光。小孫女似乎是爺爺現時生命中的「導演」,主導着爺爺的飲食喜好和作息時間,幸好這位「導演」不難應付,元華樂在其中。
「女仔始終斯文啲,冇我舊時咁曳。」
【「藤條榜」榜首】
元華的童年,是另一個世界。他原名容繼志,七歲時拜于占元為師學藝,是元家班「七小福」成員之一。師傅肯收他為徒,全因他夠曳。
「師傅話曳就啱啦,做呢行唔曳學唔到嘢。乖嗰啲淨係縮埋一邊,好多嘢唔夠膽做。我哋每朝早練功要倒豎蔥一個鐘,塊臉脹晒,眼又突埋,好辛苦。我哋曳呢班識偷雞,師傅擰歪面,我個籮友一縮,就可以落地抖抖;師傅擰返過來,一挺腰就即刻豎返起身。但有時都會失手,畀師傅捉到偷懶就再罰多半個鐘,總共倒立90分鐘。好多人捱唔住,學一、兩個月就走。」
練功的日子絕不輕鬆,每朝五時起牀,倒立、拉筋、踢腿、練聲、翻觔斗⋯⋯ 十分刻苦。也許年少不識愁滋味,他們懂得苦中作樂。
「有次玩煲蠟點知玩出火,燒着咗兩張棉被,差啲連成幢樓都燒埋,師傅打到飛起!」
被師傅打是家常便飯,一班年紀相若的師兄弟也是打交多個食飯,為粒糖又打,為粒波子又打。元華雖然曳,但十分有義氣,有次大師兄洪金寶偷走,元華不但沒有踢爆,還偷偷為師兄送飯送被,師傅發現後沒有懲罰洪金寶,反而讓元華吃了七十藤,他登上了「藤條榜」榜首。自此之後洪金寶和元華成了生死之交,沒有再打交。
「係有件咁嘅事,我哋師兄弟雖然成日打交,但個個感情好好。畀師傅打係好痛,但依家諗返,都係一個美好回憶。如果冇佢當年嚴厲教導,我今日都做唔到呢個位。」
【我有我命水】
元華的身手在同輩之中數一數二,他身形輕巧,翻的觔斗特別高,能一口氣翻四十個,有「觔斗王」的美譽。十八歲滿師後投身電影圈,早年常做替身和臨時演員。72年《精武門》開拍,導演看準元華身形跟李小龍相似,很多高難度和危險動作都落在元華身上。翌年在《龍爭虎鬥》中,李小龍踢死鬼佬那一腳,就是由元華代勞。李小龍欽點了幾位武師跟他過荷里活發展,元華便是其中之一。他本來前途一片光明,只可惜一切隨李小龍離世灰飛煙滅......
雖然七十年代沒去成荷里活,但他不乏演出西片的機會。2008年曾演出《澳大利亞》,早前上演的《尚氣與十環幫傳奇》也有元華份。說起上來,今次要多謝兒子推一把。
「我識哥倫比亞、迪士尼,唔知Marvel 係乜。問個仔呢間係乜嘢公司,佢話拍好多超級英雄戲,好多後生仔鍾意。佢叫我接啦,接啦,原來個仔係Marvel迷,佢不知幾開心,仲希望佢哋出公仔添!我依家識啦,Marvel即係漫威吖嘛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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